连载:战胜乙肝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作者:田虚
编者:在肝胆相照原创版,看到这个有中篇小说那么长的日记体纪实故事。本以为定是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文。但读了,我想所有读者都会同我一样,被作者直面人生的勇气,字里行间涌动跳跃着的幽默、感悟、宽容、警示与思索深深打动。本文描写作者从乙肝病人到确诊为肝癌期间的种种遭遇。他了悟生死的乐观态度,尤其对治癌过程中种种问题一针见血的剖析(见《要发财,就去当“治癌专家”》一节),或许能给病人(含健康读者)一点启迪——在今后求医或漫长人生旅程中少走一点弯路。非常遗憾,纸短情长,只能转载其中小部分与您分享。
癌朋友来了
2004年1月16日,
临近农历新年,天空灰蒙蒙的。下着雨,风也吹得紧,让人想起雪来。
1月16日,幺幺六——按照时下的习俗说起来,还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双倍地要顺。我却遇上了一点麻烦。
这些日子,我的大便干燥,只是*吃通便药;口干。另外,体重也持续地下降,大约一个月下降两斤左右。后来瘦速度加快。我用朋友送给我的磅秤,磅了一磅,妈呀!怎么少去了十来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过一月后再磅,又减……我有点忐忑不安了。医学常识这么告诉我,不是好兆头呢。
冰凉而油滑的探头,被一双同样有点凉的素手,覆在我的腹上,然后游走起来。屋子里光线比较暗。可以看见窗外,在风雨中点头的浓绿。女医生专注地盯着屏幕。她的下巴颏儿,尖尖的,很莹润。
那蛇一样的探头,粘滞住了。老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转啊转。
有问题了,我想。热血有点涌到脑子上来。如果查到癌,怎么办?我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好象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终于忍不住,“告诉我吧,”我对女医生说,“我不怕的。”
“有一个东西。”女医生嗫嚅。
“是肿瘤吧?”
她点点头。
“有多大?”
“九公分”。
“肝有多大?”
“十三公分”。
事后,我想,她应该是指肝的垂直高度。
这玩艺儿不算小了,我想。也问了出来。她颔首。
“是恶性的?”
这时候,屋子里进来了不少人,眼睛都往屏幕上瞄去,又看看我。他们差不多把窗外的光线,都挡住了,空间更显其窄小。我看女医师的脸,只镶着最外沿的一条光带。有点像电影里的暗夜景致。空气有些窒闷。
她犹豫了一会,经不住我的逼,说,“我看不大好……”
真相大白了。我与大名鼎鼎的癌,交上了朋友。
有时候,我曾经觉得过,那癌的阴影,在我周围飘忽——因为我生过乙肝;肝区有牵拉的疼痛,虽然并不严重,也可以化解;但在大多数时间里,我还觉得它,离我们还很遥远。我们总是听到,或是看到这样的消息,某某人得了乳腺癌,某某人得了“血癌”……报纸和电视,也在提供这样的信息。不过,那都是在我的直系亲属范围之外。
“也不一定的,”女医师说,“还要做进一步检查。”她安慰我。
我从床上坐起来。按照小说或报纸上的描写,这时候,应该是五雷轰顶的模样,脸色惨白,天旋地转,我得当心这种场面的出现。我坐稳了,提起裤子,小心翼翼地,让我的脚掌,去接触地面。我的脚骨,会不会发软呢?先是五指触到了地板,然后是前脚掌,后脚掌,全部踩着了。我让身体的重量,渐次地灌注到腿骨里去,人站直了。妈的,什么事没有!双腿像往常一样,忠实而轻松地,承载着我这一百二十多斤。我甚至还感觉到了,我的胫骨,非常地坚硬,不用带护板,照样也可以踢欧锦赛。我的脸色,肯定没有发白,因为我感到有点热热的,一则因为屋子里热;二则枕头显低,有点血冲头。当然,还得稍为添加一点激动。一件新鲜事物发生了,不管它是好是坏。
我努力显示出从容,系了皮带,拿起那些七七八八的物什——包,化验单,帽子,手套……站到墙前的空档里去。
这里的光线,要比床上亮些。窗外飘进来,湿而爽的雨气。
“你的家人呢?”女医生问。
我说,“我没有家人的”。
确切地说,我的“小家”解体了,在1997年红五月(早年常这么称呼)。孩子在一年半之后,跑到他母亲那边去了。
“你没事吧?”她小心地问我。
我说,“没事。”
“你们把全部,都告诉我吧。我得自己拿医疗方案。”
我在吃惊和同情的目光注视下,走出里间。走出外间。
我到了楼道的候诊厅里。这一面的墙上,有许多带眼镜的,不带眼镜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一律白衣白帽的“专家”们,在注视着我。还有许多治癌、治胃痛、治心脏病的广告。
我把背包、病历卡和那一张不受欢迎的检查报告,放到蓝色的塑料椅上。开始整理我的衣衫,刚才系得太匆忙,肚子上的润滑油,也没有擦尽。
我得想想。噢,这家伙终于来了,亲爱的癌朋友。下一步做什么呢?
“早餐!”我的肚子在向我建议,“美美地吃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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