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开芳与抗癌乐园 今年70岁的何开芳,有23年的癌症史。她参与创办了北京抗癌乐园,并在全国和亚洲国家推广了抗癌健身法。何开芳15年如一日,一直为乐园工作,为会员操心。她图的是什么?何开芳说她图的是有事做,自己康复了,能为别人康复做事,就说明自己还有用处。
“自救互助、乐观拼搏、综合治疗、战胜癌症”是乐园的纲领、口号和实践。15年来,有两万多名癌症患者在北京抗癌乐园接受过培训,学习抗癌健身法。
玉渊潭公园的“生命绿洲”并不神秘
7月初,我在北京煤炭总医院采访肿瘤微创治疗中心主任王洪武教授,何开芳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进来了,她头发几乎全白,身体很瘦弱,但精神很好,看上去很健康。王洪武介绍说,她是北京抗癌乐园的负责人之一,今年70岁,有23年的癌症史。她参与创办了北京抗癌乐园,并在全国和亚洲国家推广了抗癌健身法。作为记者,我感觉到何开芳的背后肯定有故事,向他们提出,希望旁听他们的对话。何开芳轻轻地点点头,同意我留在现场,并说她和医生之间没有秘密,欢迎我有机会去乐园看看。何开芳与王洪武谈了一个多小时,说了很多事情,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希望王洪武能为乐园的会员提供优惠服务。
7月21日上午,天气异常闷热,我和何开芳相约在北京抗癌乐园办公室附近的一个活动地点——玉渊潭公园八一湖畔的“生命绿洲”见面。
我到公园附近下车后,打听“生命绿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公园很大,走了约半个小时,在路人的指引下,我终于找到了那块由贺敬之写的“生命绿洲”四个字的大石头。在大石头附近有两条长椅,坐着四五个人,边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人,有的在交谈,有的在看资料,有的在填写报名表。两条长椅显然经历了风吹日晒,已破旧不堪,但它们仍然在发挥着作用。长椅后面有几棵不高的松树,树上挂着两份资料和一面写着“抗癌乐园”四个字的三角小旗。那两份资料是“抗癌自救互助班”的报名通知和关于抗癌乐园的简介。我有点失望,怎么就这几个人?坐在长椅上的一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我,然后公事公办地问:“你有事吗?”我说:“没事,我等何开芳老师。”他“嗯”了一声,继续接待来人的咨询。原来他是个“问不倒”的抗癌明星。
在“生命绿洲”等了半个小时,我有点着急了,打何开芳的小灵通,却无人接听。我想也许她正在路上。
于是,我又往湖边走了几步,发现这儿有一群人在听讲座,有的人拿报纸垫在地上坐着,有的人就坐在石头上。讲课的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位包着头巾的妇女告诉我,讲课的是空军总医院妇产科的专家,也是癌症患者。就在离他们不到100米远的地方,有个戴墨镜的妇女在“啊、啊”地吊嗓子,声音异常刺耳,但丝毫不影响这里的讲者和听者。大家非常专心地听着老太太讲课,好像谁也没有意识到那个声音的存在。
我数了数坐着的听众,共28人,有5人头上包着头巾,很明显,她们是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还有3人戴着墨镜,有一个面部变形,能看出来是手术带来的后果。据现场的人说,像这样的医学专家讲座,乐园每个月都举行,有时听众多达几百人。
就在讲座即将结束的时候,何开芳终于来了。她轻盈地走过来,那身姿像个舞者。她看见了我,只是对我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步法。我问身旁的人,是不是练功的人不能说话?那人说:“你等几分钟再去跟她说话。这会儿她需要放松入静。”
几分钟后,何开芳过来和大家打招呼,我走了过去。大伙儿都热情地叫她何老师,并提出各种问题。乐园有一种园民们熟知的疗法,叫“话疗”
在“生命绿洲”,何开芳给我的印象是:满脸笑意,步履轻盈,不停地与大伙儿打着招呼,说着话。那天非常闷热,气温在三十七八摄氏度,因为习练抗癌健身法,何开芳后背的衣服已湿透。但她却风趣地说:“天气太热,我们就当去洗桑拿了。有钱人花钱去洗桑拿,我们这是免费桑拿,还能锻炼身体。”有一对夫妻,妻子背着水壶和提包。这位妻子告诉何开芳,她给丈夫背心里垫的两条毛巾都湿透了,但丈夫心情很好。她丈夫是癌症病人。
何开芳向我介绍现场的乐园工作人员,以及一些园民的情况。她说,乐园工作人员都是与癌症抗争多年的病人,他们在这里工作都没有报酬,但大家感觉很愉快。很多人开始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得了绝症的人还在这里奉献什么?他们图什么?何开芳说,大伙儿靠的是精神,精神振作、情绪乐观是医学界承认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乐园有一种园民们熟知的疗法,叫“话疗”。据说“话疗”效果明显,方式简单,就是同患癌症的病友通过推心置腹的交谈,在交谈的过程中相互鼓励,相互介绍抗癌的心得体会,从而相互排忧解难,产生真挚的友谊。
张梅英是乐园服务部工作人员,她的任务是为病人推介一些厂家优惠提供给乐园的抗癌保健品。何开芳说:“她今年64岁,是子宫癌患者,18年了。她患病后还被评为北京市三八红旗手,曾经非常优秀,现在在乐园也非常优秀。”原在航天部门工作的吴桂梅患乳腺癌12年了,现在也是乐园的骨干。她主要负责为新来学练抗癌健身法的园民办理报名、购买公园月票等。何开芳关心地问了问吴桂梅的近况,吴桂梅说:“我现在不生气,不发愁,真正做到了乐园老师们要求的笑对每一天。”
何开芳和大家交谈之后,决定带我去乐园办公室看看。乐园办公室就在玉渊潭附近颐源居5号楼104室。路上,何开芳多次提到一个从广东来京求医的叫杨文辉的脑瘤患者。因为没钱,32岁的杨文辉不仅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就连一个月500元的住宿费都拿不出来。为了他,何开芳和乐园的其他工作人员想尽办法,但并没有彻底解决杨文辉的问题。
“杨文辉是广东顺德人,妻子带着4岁的孩子在工厂打工,月收入900元,仅够维持生活的。小杨患了癌症,又没有收入,在非典时期就来找过我。当时,我托了好多关系,才给他找了家便宜的旅馆住下。每月300元住宿费,他都没钱交。后来,杨文辉不得不回家。去年,他的病情加重了,在家里呆不下去,又来找我们。我又托关系给他找便宜的旅馆。杨文辉的很多费用都是乐园赞助的。我和园长杨增和以及乐园的其他工作人员,在小杨最困难的时候,都曾经两百、三百地掏钱帮助他。但我们这些人都是癌症病人,大家钱不多,又都需要钱。另外,乐园不是慈善机构,也拿不出钱。杨文辉没钱医治,完全靠精神和锻炼活着,不容易啊。”
在“生命绿洲”附近的一块空地上,瘦小的杨文辉抱着一捆书,然后摊开在地上。他一边与何开芳说着话,一边蹲在边上翻弄着那些书。这样的场景吸引了不少人,很快就有人开始掏钱购买。那些书的内容多数是介绍各种饮食疗法的。何开芳说:“我们的园民除了抗癌健身法和心理疗法之外,就是饮食疗法。大伙儿去书店买书还得花时间、花路费,我们给杨文辉开了书单,他去书店批发,让他赚点生活费。”
对于年轻的癌症患者杨文辉,何开芳一直牵挂在心。虽然她想方设法帮助他,但却无力为他筹集到治病所需要的那笔钱。因为,何开芳每月退休工资只有600元。她自己的生活费用,以及看病吃药的费用主要靠当演员的女儿和在国外工作的儿子负担。何开芳所能做的就是四处为杨文辉游说,为他拉赞助,给他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让他能够生活下去。
“只要看到癌症病人的情况有了好转,我就高兴啊,就开心。”何开芳说自己每天很忙很累,但能得到病友的信任,她觉得这就是幸福,能够为病友服务,她就觉得心里舒服。“你说,我这样的心态,我不健康谁健康?”何开芳对自己的做法非常满意。
抗癌健身法的原理是什么,对于抵抗癌症能起到多大作用?何开芳说:“爬山、划船等有氧运动对癌症患者来说太费力气了。抗癌健身法的练习过程就是放松、入静、吸氧,做轻柔、舒缓的运动,是中国式的锻炼方法。放松、入静,就能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气血通百病消,癌细胞是厌氧细胞,吸氧,血氧含量高,就能抑制癌细胞,有助于防止复发、转移。舒缓的运动就是以平衡的心态,在花草树木、空气新鲜的地方,做一些像散步那样的低消耗的运动。我们推广的抗癌健身法,病重病轻都可以练习。只要能站起来走路的病人就能锻炼,只要坚持锻炼就能受益。抗癌健身法没有任何神秘的地方,既符合中华医学的经络论、气血论,也符合现代医学的原理,完全是适应癌症患者的一种科学的锻炼方法。同时,我们提倡科学进食,以及进行自我心理治疗,走中国特色的抗癌之路。我们对治疗的态度是:首选西医,结合中医,坚持锻炼身体;我们主张自强不息、自娱自乐、自救互助。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患者通过治疗,通过锻炼,能够更快更好地康复;让患者少走弯路,不走弯路;让他们活得多点,活得长点,活得好点。”何开芳几乎是一口气说下来,而且越说越激动,“你说,一个病人身上天天疼着,活得能好吗?事实已经表明:癌症患者出医院进公园,参加抗癌乐园群体抗癌,把医疗、心疗、体疗、食疗有机地结合起来,可以大大提高生存率。”
除了患者的信任,还有社会各界及政府的支持让何开芳感觉到幸福。有个叫赖小瑜的企业老板让何开芳感动,她说:“赖小瑜先后给乐园捐赠20多万元的保健产品。他是个好人,是乐园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找到赖小瑜,他都会尽可能地帮助我们,他是有爱心的企业家。”
还有一个人一件事让何开芳铭记在心:一位肺癌晚期的老干部,写下“给北京抗癌乐园捐赠10万元”的遗嘱。让何开芳欣慰的是,乐园得到了很多医院和医生的支持。
让何开芳高兴的是,现在,北京抗癌乐园是法人民间社团,在北京市政府的支持下,去年年末,北京红十字会给他们提供了共145平方米的3间办公用房,希望乐园进一步成为全市癌症患者的乐园。“过去,遇到刮风下雨或者下雪,我们找个地方碰头都不容易。”何开芳说乐园过去曾经租房办公,一间很小的房子每年也要两三万元租金。北京市政府为了使首都的癌症患者都能进公园乐起来,还批准乐园的请求:同意为癌症患者解决公园优惠年票。乐园的工作很忙,很杂,办自救互助班,办杂志,搞活动
何开芳将乐园的工作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长期举办抗癌自救互助班。一个月一期,每期20至50人,主要讲授抗癌健身法,一周四次,也请北京各大医院的西医和中医讲课,也请一些营养学家讲课,讲课地点就在玉渊潭公园八一湖畔的“生命绿洲”。问及讲课费用,何开芳说:“为了省钱,我们会接受一些厂家的赞助,由他们出钱请专家来讲课。邀请北京各大医院的专家讲课,我们原则上每人每次课给100块钱车马费,但多数医生都不拿这个钱。为表示感谢,我们会给医生们寄去,或者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买些价值相当的小礼品送去。”
第二部分就是办杂志。何开芳谦虚地说乐园的杂志是下里巴人。自《抗癌乐园》杂志改版以来,何开芳一直担任副主编。这份杂志虽然是内部刊物,但发行量达到6000多份。她说:“编辑部的同志都在家里写稿、编稿。杂志是季刊,成为乐园对外的窗口。”据何开芳介绍,杂志设有“最新信息”、“专家访谈”、“明星园地”、“抗癌健身法”等10多个栏目,主要介绍国内外对癌症的新疗法,以及患者谈如何自救,如何战胜癌症等内容,很受欢迎。
第三部分是搞活动。癌症患者最需要沟通,需要自娱自乐。何开芳说:“乐园除了指导患者锻炼身体、科学治疗外,还搞一些自娱自乐的活动。”乐园及16个分园都有文艺队,包括唱歌、跳舞、时装表演等内容,园民们可以各展风采。
何开芳自己也参加一些娱乐活动。她把乐园工作不仅看成是为癌症患者献爱心,更把它当成毕生要去做的工作。让她这样做的原因是:“当初我刚患病时,如果有人帮助,肯定会减少一些痛苦,少走一些弯路。”现在,乐园的一项长期活动就是为癌症患者进行咨询,提倡“话疗”。这项活动的开展使很多癌症患者受益。有的人是哭着来的,参加了抗癌自救互助班和“话疗”后笑着回去了;有的人灰溜溜地来,但走的时候就有了抗争的信心。这些都让何开芳有成就感,不仅自己战胜了癌症,而且这么多病友都像她一样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除了一些长期坚持的活动,乐园每年还搞春游、秋游、过癌龄“五整生日”、春节大联欢等活动。让乐园为难的是,每次大型活动的参加人数有一两千人,场地费就得几千元。她举了几个例子:今年春游去了房山八旗洞,乐园还对每个人补助10元车费,最近几年,每年都为园民过“五整生日”。在工人俱乐部演出许多文艺节目,台上台下欢乐无比,但租场地花了三四千元,再买一些娱乐品、奖品,一次活动花了上万元。
让何开芳犯愁的是,乐园全年经费需要十几万元。乐园对每个会员只收10元会费,而且在春游时还要返给会员,给会员的杂志都是免费的。有人建议增收会员会费,何开芳急了:“他们有的人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吃饭都成问题。我们怎么能够跟他们伸手收钱?”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乐园也接受一些企业的赞助,比如一些保健品企业的赞助。何开芳说乐园还有个20多人组成的“智囊团”。他们都是知名人士,海军总医院副院长冯理达教授和著名作家柯岩担任名誉园长,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老院长王建璋、广安门中医研究院朴炳奎院长等担任医学顾问,北京中医院肿瘤科主任王笑民等专家也主动为乐园出谋划策。何开芳说,乐园定不了的事情都找他们商量。
乐园每年有几十个活动,这给何开芳很大的压力。她感觉现在办事很难,很多企业很多人只认钱。她说:“为了让乐园的群体抗癌事业维持下去,我们除了献爱心,还要设法适应社会。”
最近两年,何开芳参与策划、编辑的《抗癌健身法》和《再现生命的光彩》,包括66个抗癌明星的故事,正式出版。她说:“卖书有一些收益,但钱统统归乐园。作者和编者每人发几本书,有典型病例在书中介绍的人也发几本书。所有人都是奉献。只有在天热时搞活动,才给大家发几块钱补贴,意思意思。”
说到这些年的教训,何开芳说,在内部主要是抵制市场经济向钱看的影响,继续发扬奉献精神,继续当好抗癌战线上的活雷锋。在外部,如何排除干扰比较难。比如,有些专门搞气功的人,受封建思想影响,不仅不履行《健身气功管理暂行办法》,还排斥乐园,设置障碍;再如,有的专家只重视他那一手,甚至有个别从事癌症心理康复的医生,还亵渎乐园创造的康复新路。对于这些,何开芳说:“我们不愿意争吵,也没多少高招对待他们,只好不予理睬,主张走自己的路,用事实证明,中国特色抗癌之路是正确的,群体抗癌,综合治疗,是有强大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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