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本世纪50年代之后,随着雷米封、链霉素的横空出世,肺结核轻而易举地被人类攻克了。也就在此时,本世纪被喻为又一个不治之症的癌症开始登陆中国,渐渐为国人所熟知。
来春荣翻阅了一部又一部古代医学典籍,无论是保存于国家图书馆的,还是隐藏于民间的,似乎很少有书提及癌症是什么,更没有接近的表述的记载。因此,翻完这些书之后,他多少有些惆怅,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行动。不过,也有一些人提醒他,有些疑难杂症,高居殿堂之上的国医圣手无能为力,可民间往往有许多办法,一个偏方说不定就能攻克。当然从一个正规医生的角度,他们也许是被人不齿的,然而,对病人却是最实际的。
高人的指点迷津,使来春荣的生命视野豁然开阔了,他迅速将自己的视点投向那广袤的旷野。
一天,他突然意外地遭遇一位其貌不扬的捉蛇人。
捕蛇人的故事,对于今天稍微读过点书的人也许并不陌生。唐朝文章大学柳宗元在他的名篇《捕蛇者说》中,有感于三代捕蛇者的悲惨遭遇,发出了“苛政猛于虎也,孰知赋敛之毒有甚于蛇者乎”的悲叹,表示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古代学人对悍吏横行乡里,巧取豪夺的一种抗议和愤懑。
时隔千年之后,捕蛇者的职业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被岁月所淘汰。
这是一个长期奔走于下层社会,往往被人视而不见的群落,可是,扎根于中国民间,使他们比很多人更了解这一片古老而又多难的土地,更熟知繁衍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俗风情和地域文化。于是乎,聚集于捕蛇人杏黄旗下的,大抵是一些隐匿于民间的奇人术士,他们的那一身绝技令许多人叹为观止。
来春荣在采药期间结识的捕蛇人黄师傅,年逾五旬,祖上数代以捕蛇为生。捕蛇免不了被毒蛇咬伤,驱使着一代代捕蛇人对蛇药秘方的寻找和开发格外器重,因此,家里祖传下来的治疗毒蛇咬伤的秘方非常灵验。
而捕蛇人使用的诱饵更能让人联想到香港古装武打片那些传奇片断。
当生命的新绿铺就南国山坳,经历一个漫漫长冬蛰伏的毒蛇从春雷轰鸣中惊醒过来,捕蛇者就开始上山了。他们选择好一块高地,在中央地带投放一些经过特殊泡制的药物,一股奇特的气味在山地旷野里氤氲弥散时,各种毒蛇、菜蛇、水蛇、山蛇便会闻香而动,蜂拥而来。捕蛇人只要在手中涂上一些药水,无论再毒的蛇,嗅到后便会身上一片酥柔,于是,捕蛇人信手将蛇捉入囊中。
当然,被毒蛇咬伤的事件也时有发生。这时对于捕蛇人来说,最关键的就是要将渗入血液或神经里的毒素尽快地吸拔出来,否则一两天的时间便会有性命之忧。因此,用药力吸拔浓浓的毒液显得尤为重要。
来春荣与黄师傅相处长了,人家觉得“孺子可教”,便将家里秘藏多年的拔毒单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他一看,其实也非常简单,蓖麻籽、松香、人齿白、麻油与冰片混合搅拌在一起,便有一种奇特的拔毒功效。无论创面上有多深的脓血,很快就能吸出来。他灵机一动,老祖母脸颊上那些皮肤癌创口,何不在拔毒的秘方基础上,再加几味消炎生肌之药,给她老人家试试呢?
说干就干,他风尘仆仆地赶回萧山老家,先在奶奶脸上实验开来。谁知,此方果然灵验,不到一周,奶奶脸上那些腥臭的脓血终于一点一点被逼出来了,多年不愈的创面上奇迹般地长出了新肉。随后他一鼓作气地给奶奶治开了,经过将近一年多的治疗,奶奶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起来。
后来老人家居然活到90多岁才乘风而去……
从奶奶得皮肤癌导致细菌感染最后被治愈的过程,来春荣突然发现一个奥秘:大凡癌症患者,只有在患病期间感染一次才有救,一方面,身体的免疫功能又自然形成了一道更加强大的抵御系统;另一方面,第二次侵入体内的细菌会对原来的癌细胞进行一次次强大的进攻和吞噬,直到将癌细胞消灭掉。在以后的行医岁月里,凡遇到患癌症十多年大难不死者,他都要仔细询问人家是否有过一次感染,最后的结果充分印证了他最初这一奇异的想法。后来,他将这个跟踪调查的结果写入他的一篇医学小论文。
也就是从奶奶患皮肤癌那时起,他开始关注起戕害人类的第一恶魔了。尽管凭着他当时的经验和能力,对这个世纪绝症提出挑战,多少有点像骑着一匹瘦马云游天下,试图寻找社会正义和公理的唐·吉诃德骑士一样可笑和滑稽,然而,他仍然以自己的独特的方式,不断地进行探索,并开始为癌症患者解除病痛的折磨。他压根儿也没有想过,当年他给奶奶治病的方案,时隔20多年之后,竟然给一位女患者带来福音。
那是1997年春节刚过,在故乡过完春节的来春荣飞往沈阳。下榻宾馆不久,一个相处多年的朋友找上门来,邀请他无论如何跟他去营口一趟,说他在营口中心医院一位护士朋友的妈妈由乳腺癌转移为皮肤癌,痛不欲生,现在连睡觉都很困难,全靠一种含有吗啡的止痛药维持,且已经成瘾。
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顾不得羁旅的劳累,来春荣没有丝毫的犹豫,千里迢迢地跟朋友驱车营口。
这位女护士的母亲是营口经编织物厂的一名普通女工。1977年,左边胸部不幸查出了乳腺癌,到大连市人民医院做了切除手术,然后进行放疗。由于当时技术并不过关,大剂量的放射线,在她的胸部造成了核污染。切除左乳的胸部伤口一直没有愈合。20年间,伤口总是不断地向外流溢脓血,起初只是一个开合式的创口,后来渐渐地发展成为一大片蜂窝状的小洞,密布前胸,医生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但收效甚微。(杨少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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