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在业界引起轩然大波,深圳百万医疗费事件更是近距离的震动。近日,有老专家约请本报记者,怒斥昧心手术、“吉尼斯”手术。
“我从医几十年,一直在一线,现在有些事让我看不惯”,广州某三甲医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说,脊柱手术近年来进展很快,但也充斥着浮躁。脊柱手术的问题不少,水平和医德医风夹杂在一起,他将之纳为以下9类。
滥用新技术不问过不过关
脊柱侧弯动辄做手术。年龄太小的做手术,侧弯度数过小的做手术,有的不到30度就做了,只要有侧弯表现,做了手术再说,病因考虑过于简单。侧弯手术中,放进脊柱里的钉子过多,本来4枚就可以的,结果放了5枚。要知道,一颗钉子要几千元呀!打的钉子越多,就越牢靠吗?动辄手术,本来是侧弯,一做手术,腰是不弯了,可是腰也变僵硬了。
颈椎手术滥用新技术。追新潮,追时髦技术,国外报了的,杂志上登了的,逮着病人就跃跃欲试。新技术过不过关,是要经过考验的,你自己熟不熟练?扪心自问吧。
颈椎病手术滥放铁板钢钉。只看片,不问病,不查身体,上来就做手术,上了手术台,滥用内植物,钉子、骨板、泵,能上就上,放进去再说。
腰椎峡部裂与滑脱滥固定。腰椎峡部裂与滑脱,正常人群中的发生几率为5%~6%,可以不理它的,也是动辄就搞固定、做手术。即使是需要做手术的,有些固定范围过多;腰椎骨融合过分依赖异体骨、人工骨。而进口的异体骨、人工骨都非常昂贵。
腰椎间盘一“突出”就做手术
腰椎间盘突出手术“钱”在作怪。没有明确病理,不管是椎间盘突出,还是脱出、游离,不先考虑保守治疗,就上手术。都是钱在作怪,小医院里更严重。
腰椎管狭窄手术盲目扩大适应征。照影像看到的腰椎管狭窄不等于真窄,有症状无影像症状的腰椎管狭窄也不等于真的狭窄,即使确诊了腰椎管狭窄,也不等于都要手术。现实中,有这样的情况,医生会对病人说:“你不做,你会变瘫痪的。”
腰椎不稳瞎做内固定术。腰椎不稳不一定要做内固定手术。做一个内固定手术起码几万元,病人要有手术适应征,有钱,身体受得起,你才给他做呀。但现实中有的医生不这样想。
脊椎肿瘤手术问题多。大部分脊椎肿瘤转移癌患者只能存活半年,只有少数人奇迹般活下来。但有些医生一做手术就选“人工骨加钢钉”方案,病人花了几万元,活不多久就不行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在医疗学术界,是做者调高,听者声小,长者无奈。
椎间成形手术不顾远期后果。放人工间盘近期疗效好,但远期效果就不一定好了。人工间盘是金属的,它撞击上下相邻的间盘,一些年后,腰会越来越痛。另外,时间久了,人工间盘一定会松动,如果人工间盘掉到腹腔里,甚至有生命危险。
“脊柱不是柱子,你做手术,把一个病理消灭掉了,会导致新的病理出现。不要去追求完美,完美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脊柱手术不是固定得越好,对病人就越有利”,这位老教授说,依他现在的经验,基本能判断不良后果,好些手术,他绝对不肯轻易做。
“吉尼斯”手术患者今何在
广州另一位医学老专家对业界的不正之风也是深恶痛绝,他告诉记者,他们那个年代的医生真正是把患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今,有些现象真是看不惯。他最讨厌的是追求创纪录的“吉尼斯”手术:
比数一数二。流行做手术创纪录,追求“全国首例”、“广州首例”、“世界第二例”等。
比年龄。今天你给一个101岁的老人做手术,明天我报出一个105岁的老人手术;今天你给出生48小时的婴儿做手术,我比你更厉害,我能给出生24小时的婴儿做手术。
比数量。你能做两个器官联合移植,我就能做三个、四个器官联合移植。
比重量。切除的病变器官,几斤几两都成为比一比的对象,“比皮球还大”、“比排球还大”……
还有比难度、比稀奇古怪的程度……
固然,医学也需要探索精神,但是比来比去,有些创了手术吉尼斯纪录的患者,他们今天在哪里呢?大家再也不去提了,为什么?因为提不得。花了几十万元,患者没过多久就死了。某些打破纪录的“吉尼斯”手术,纯粹就是让患者出钱,拿患者当试验品,练胆,练手艺,完了还可以做学术论文。
以手术的名义大做检查滥用药
广州某三甲医院影像中心一位副教授说,“以手术的名义,做一系列大检查似乎天经地义,术前大检查是公开的秘密”,手术前,往往开一大堆检查化验单,就拿影像检查来说吧,X线、B超、CT、MRI,有时是几项联查,有时一个检查项目前后要做两三次。某些医生在开检查单时,就高不就低,喜欢挑贵的、复杂的检查。X线、B超、CT、MRI,很多病适合多种影像检查,到底做哪一项,应有个性化的最优方案,原则上是选用单一的效果好、价格低的检查方法,能用X线和超声波的,就不用CT和MRI,影像检查应先简单后复杂,先经济后昂贵。
手术中用的医疗器械更是占了大头。广州某三甲医院一位副主任医师说,上了手术台,患者完全不知情,手术耗材该不该用,用多少,都是医生说了算,医生在手术中用多少耗材与供应商的回扣有很大关系,不明不白的患者便成为利益受损者。采访中,有一位主任医师还提到,在手术医疗器械的使用中,某些医疗器械,甚至是不成熟的东西,国外大公司却拿来推销,一旦出现偏差,无异于谋财害命。
手术后滥用高档药物预防感染,这种势头目前还没有控制住。据了解,手术后,医生会问患者,为了控制术后感染,你是想用进口的抗生素,还是用医保目录内的抗生素,患者担心术后感染,一般都会选择进口的抗生素,而很多手术,不使用抗生素和使用抗生素的感染率无差异。
一位医生提到,某些手术,药费和耗材费几乎能砍下80%,手术的专业性太强,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不同专业的医生也是隔行如隔山,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了解。
专家:建立手术效果评价机制
“多做手术,做大手术,有些科室的年总收入年年递增,增幅达到70%、80%,实在太离谱”,有医生说道,医院为了生存竞争,要建新房,买设备,但绝对不能因此在患者身上索取。
鉴于手术泛滥,怒斥脊柱手术黑幕的老教授说,第一,应该确立手术效果评价机制,手术确定方案前要把病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果拿不准,就扪心比亲人。手术后,要把手术效果和风险代价放到一起考虑。第二,重建道德规范,医生这个职业很特殊,要求有职业道德的底限。在医疗行业,完全由医生说了算,骗病人是很容易的事,只要道德稍微偏一点,病人就遭殃。
他建议所有的医生,重温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誓言:“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摒弃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记者唐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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