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岱珊接受央视采访。 霍岱珊接受央视采访。 霍岱珊正在拍摄水情。 霍岱珊接受央视采访。 河南省沈丘县有一个名叫霍岱珊的民间摄影人。多年以来,他用手中的相机拍摄淮河及其支流,向公众揭示当地发生的生态灾难,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淮河卫士”。央视《共同关注》播出一期节目《淮河卫士霍岱珊》,以下为节目实录:
今天我们要向您介绍的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有人说他是不怕威胁的勇士,也有人说他是让人讨厌的苍蝇;有人说他是个不图回报的奉献者,也有人说他是另有所图。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让我们把镜头对准他——霍岱珊。
沙颖河是淮河的主要支流,也是受污染最严重的一条支流。翻腾的河水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就连从水闸上通过的人都不得不加快脚步。可这个人却要每天在这里观测、拍照长达半个多小时。不过,沈丘县的人对他这种举动已经习惯了,因为十年来,不论冬夏他总是会风雨无阻的来到河边,人们都知道,他叫霍岱珊,是一个知名的环保志愿者。
作一个环保志愿者,老霍不但没有收入,还要花不少的钱,光是保留水质变化的图像资料,就需要要拍摄大量的图片。
记者:你这一卷多少钱呢?
霍岱珊:十多块吧。
记者:那一年得拍多少卷呢?
霍贷珊:三百多卷吧。
记者:那一年得花多少钱呢?
霍岱珊:一万多块钱吧,去年加上制作小片。
拍摄的费用不过是全部花费的一部分,为了制作展览、印制宣传材料、进行社会调查,霍岱珊每个月都要花去一、两千元,虽然他不时出去为一些企业拍点广告补贴家用,可十年下来他还是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很多人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执着于淮河的环保。
霍岱珊:小时候,沙颖河特别清,河里边鱼呀、虾呀,都能看得到,清澈见底。
可是,在霍岱珊长大以后,沙颖河的水质却开始逐渐变坏。当他在周口日报作记者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严重,沿岸的人们开始不断得上各种各样的怪病,最让人担心的是,癌症的发病率也在大幅度的增加。仅仅沈丘县县政府所在的槐店镇就接连有两位镇长因患癌症去世。其中,一位名叫倪安民的镇长在去世前,把霍岱珊叫到了跟前。
霍岱珊:他(倪安民)说,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一些事,我是做不到头了,我相信你能做,父老乡亲们也相信,再一个你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你是咱们土生土长的,你是咱们自己的记者,你不做谁去做。
就这样,带着父老乡亲的嘱托,霍岱珊辞去了在周口日报的工作,开始了作为民间环保者艰辛而又充满危险的奔波生活。
当他来到那些河边的村子,走近那些有好几个癌症患者的家庭。他才发现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霍岱珊:我心情很沉重,一种恐惧,他不分大人小孩,不分男女,有些青壮年,也得了癌症。那村里有些人反应,年轻轻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死了,专家称为“水污染猝死症”。
为了获得准确的发病情况,并且从中找出规律,霍岱珊开始逐村的进行详细调查。十年来,他已经走遍了沈丘的大部分村庄。最近,霍岱珊又发现了一个发病率很高的村子——孙营村。刚一进村,霍岱珊就被村民们围住了。
村民:就我们这个胡同里,连着死了好几个,还一死大部分就是一家。
霍岱珊:都是啥病呀?
村民:胃癌、肝癌、食道癌,都是这个。
霍岱珊发现,村里病情最重的几户人家几乎都住在这一条小街上,而这条小街又正是离沙颖河最近的地方。因为离河近,这里的村民喝水的又都来自水层很浅的压水井。
霍岱珊:现在疼不疼?
村 民:夜里厉害点。
霍岱珊:你离河水多近?
村 民:也就一百五、六十米。
霍岱珊:吃的水是多深的井?
村民:十七米。
霍岱珊:十七米也不够深。
这条小街上,还有好几处房子已经被拆掉了,只留下地上的残砖剩瓦。
记者:那房子为什么要拆掉呢?
村民:这房子拆掉,是因为这家的两口子死的太近了。不到一年,听说这个房子有问题,所以把房子拆掉。说是怨房子了,其实都是吃这个污染水吃的。
每个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的人,都会感到震惊。可为了完成长时间的跟踪调查,霍岱珊却需要一次次地对这样的村子进行回访,那种感受是别人很难体会到的。
霍岱珊:害怕,害怕走进去以后,我要回访的那个人还在不在。真的希望他还在。情况往往是这样,以前采访的癌症患者,死了,在床上挺着的是新发病的,我心里就是很沉痛,那时候就克制,是一种克制出来的坚强。但是,回到家,要整理照片,要想问题,这个时候就受不了,就管不住自己,会流泪。那不是那种嚎啕地哭,是渗泪。
霍岱珊知道,要让这里的饮水条件得到改善,要让这里的人得到救助,就必须把这些情况反映上去。每发现一个情况严重的村庄,他都会收集大量的资料,然后一边向有关部门反映,一边向媒体披露。
今年七月,霍岱珊为最早向外界披露的黄孟营村争取到了第一口深水井。
就在今年,除了黄孟营村的深水井,霍岱珊还为另一个村子从慈善机构争取来了三百台滤水器。同时,他还找到了两位医生,准备成立一个水污染疾病防治中心。这些年,霍岱珊为这些受污染的地区争取到了很多很多。不过,他本人却说,作为环保志愿者那些只是他全部工作的一半,而另一半的工作才更加危险。
霍岱珊认为,要让下游的人真正从水污染中走出来,要让河水变清,更需要盯紧上游那些偷偷排污的企业。
这天,霍岱珊在大闸下面发现,水面上的白色泡沫突然多了起来,站在水边闻到的气味也比前几天更加浓重,凭着常年在这里观察的经验,他知道,在丰水期里,水质出现这样的突然恶化,一定是因为上游有哪个企业偷排了大量污水。于是,老霍沿着沙颖河一路向上游寻找,他找到的第一个排污口是丁集皮革厂的排污口。但是,这个排污口水流很小,下游的污染应该不会是来自这里。接着,霍岱珊又找到了上游莲花味精厂的一个排污口。
霍岱珊:这个水看起来是比较清的,我估计处理了。
那么污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霍岱珊想起这家工厂还有一个更为隐蔽的排污口,于是带着我们来到了那里。
霍岱珊:这是味精厂的排污口没错,那边是工厂。
记者:这是几号排污口呀 ?
霍岱珊:这就是一个谷氨酸的排污口。
记者:你以前经常过来看呀?
霍岱珊:经常过来。这是一个排污口,那边还有一个,也都是排到这条沟,会合以后,在这个村庄绕了一个弯,经过牛营桥那个地方进入了沙颖河,然后进入淮河。如果这个水不处理的话,沙颖河也成黑色的,那淮河也成问题。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些污水的污染程度,霍岱珊冒着这股扑鼻的臭味,来到了水边取来了水样。
由于要对水质进行详尽的分析需要送到很远的地方,所以霍岱珊往往要先通过温度和气味来确定是否要把水样送去检验。
霍岱珊: 34度,马上就35度了。现在是有臭味,有呛人的味。这水为什么热呀?他这水呀他就是没有经过处理,就排放了,所以说是热的。
霍岱珊把这种办法叫做以身试毒。
霍岱珊:我现在看这个水的毒害,我凭什么呀,我就凭直觉,在污水旁边工作,工作多长时间开始咳嗽,嗓子痛,胸闷,胸痛,头痛,要持续多长时间,用这来判断,这就是一种身体的感受。
经过监测,霍岱珊发现,这个排污口的水样中仅氨氮含量就超标一倍,由于这样的检查不能被有关部门正式认定,他只能把有关结果发送给国家环保总局请求处理。
在监督上游污染企业的过程中,由于长期在污水漫溢的环境中工作,老霍的身体状况也开始慢慢变差,就在我们采访他的这几天,他就多次出现原因不明的腹泻。
霍岱珊:害怕,但是我也不能退缩,确实害怕,我很长时间没有上过医院,我不敢去,一开始的时候,我身体不适应,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工作一两个小时,就出现胸闷、胸痛,嗓子痛,有时候第二天会说不出话来。
不过,病情稍有好转,他就又会跑到河边。
霍岱珊:我现在只要那个状态一结束,我就感觉我又战胜了,我还是坚强的,我还能做工作。
为了照顾老霍,他原本在外地工作的两个孩子也先后回到沈丘。大儿子霍洪杰原来在郑州工作,二儿子霍敏捷原来则是广东一家玩具工厂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可是为了帮助爸爸,他们都回到了豫东的这个小县城。
记者:为什么会回来?
霍敏捷:主要是因为我爸。一个是因为他自己特别辛苦,另一个是因为拍摄特别有危险性,有可能被一些地方保护势力殴打。这些情况是时有发生的,所以就放不下心。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没办法。
在霍岱珊和当地很多环保志愿者的呼吁下,沈丘县最早关闭了自己境内的所有十五小企业,成为当地近年来环保工作最为突出的地区之一。霍岱珊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上游污染企业的监督中。
就在霍岱珊奔波于各个被污染的村庄时,位于沙颖河上游的莲花集团也在不断通过各方面的关系,要与霍岱珊取得联系,这天,在约好之后,霍岱珊接听了这个电话。
霍岱珊提出,如果要自己同意做莲花集团的环保监督员,对方必须首先给沈丘境内遭受污染比较严重的几个村庄打五口深水井,同时支付水污染防治中心的启动费用,按每口深水井九十多万计算,这大概需要四百五十多万的资金。
就目前掌握的资料,这是国内第一次有人代表下游遭受污染的地区,向上游曾经排放污染的企业要求生态补偿。
霍岱珊和莲花集团的代表整整谈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有就担任环保监督员和生态补偿这两个最核心的问题达成一致。不过霍岱珊说,他有信心、也有耐心让上游那些曾经造成污染的企业对下游的做出生态补偿。
当我们离开沈丘的时候,霍岱珊正和他的儿子准备一次环保展览,他们一直期待着能有更多的人参与到保护淮河的行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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